“你要慎重,凌子,这一步选错你会后悔的。姐姐握着凌子的手,“选择什么,放弃什么,想清楚在决定!”
凌子直直的盯着那张逼迫她选择文理科的通知书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端着两杯水进来,一杯放在姐姐手里,一杯递给凌子。
“你看你姐姐,现在早就成为人上人了,当医生多好,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看自从你姐姐从美国回来多少人聘她,哪个年薪低的了百万元?你的成绩那么好,选理科,学医去!将来大学毕业,妈妈一样把你送出去,多有前途啊!”
姐姐用焦急的眼神望着凌子,“妹,不能选理,姐姐知道你想学中文,选文科,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姐姐就是个例子,我的梦想一直就是考古,却和它无缘了,一辈子只能被这不爱的职业桎梏。”
姐姐转头朝向妈妈:“妈妈,你已经为我选择了我不爱的职业,恐怕会让我遗憾上一辈子,你不要逼妹妹了!”
妈妈望着姐姐的眼神仿佛被冻上了,“清儿,你先出去吧。”妈妈拉起姐姐,姐姐松了手,水杯“当”的摔在底上,水弄湿了凌子的脚。姐姐慢慢走了出去,在门口又意味深长的望了凌子一眼。
妈妈凶凶的拽过凌子的通知书,在“理科”前打了钩。
“女孩子嘛,学医是最合适的!”妈妈把通知又塞回凌子的手里。
“听妈妈的,没有错。”妈妈最后说了一遍。
凌子站起身,没有任何言语,收拾了一下满地的碎片,擦干了自己的脚。
“只要妈妈高兴就好,妈妈没有说错过什么。”她安安静静的想,她做的最后一样事是抬起桌上的玻璃板,把下面写有“为北大中文系而努力”换成了“为去美国学医而努力!”玻璃板划破了她的手指,血渗出来,她的头晕的厉害,眼前的血越聚越多,她战栗着把手指放在口中,铁锈的咸腥仿佛是一场噩梦冲击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妈妈”,凌子顿了顿,“学医真的那么好吗?我好象有点晕血。”
“别找理由,你以前从来不晕血的。”
凌子是个聪明的人,他明白不听老人言的后果。
当凌子拉着行李走进第四军医大的时候,心里有些痛,这里固然是众多学子向往的学府,却不是她梦想的彼岸。
她的梦想早就死了,埋葬在了一串串的物理化学方程式里了。
她依然很出众,在第一年的理论课上,她总是系里的尖子。但再也没有人称她为才女了。
她知道,她的笔怪她背叛了它,再也不肯吐露什么了。
当她第一次进那个所谓的解剖室时,她明白,她为这个错误选择做的一切努力都要结束了。
铁锈的味道毫不留情的撕碎了她所有的坚持,凌子拿着手术刀的手颤抖着划在兔子雪白皮毛上的,血顷刻间涌了出来,一阵恶心涌了上来,她瘫软的坐在地上,兔子从她手中滑落,带着星星的血迹,由昏暗的室内逃向光明,血开始变得五彩斑斓,她的眼前越来越黑,终于回归了一片墨色。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错了。
她应该为自己的梦想坚持。在别人为她选择的道路上她的身体都反抗了。
凌子毅然选择了休学。
凌子决定开始一场没有目的的旅行,理由就是她要为自己的梦想而活,用笔记录下这个世界,把自己的生命真正的交给生活本身。
凌子的妈妈收到了一封简单的信,信中有这样几句话:
亲爱的妈妈,凌子让你失望了,人各有志,当你把牡丹嫁接到仙人掌上是,仙人掌会很痛,牡丹耐旱了,可她还是牡丹吗?我要开属于自己的花,为自己的梦想守侯,即便在沙漠中干渴而死。
我也要守着自己的梦想成长,开自己的花。
木偶
当我拥有眼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注定终身是一只木偶,终身被人提着线操纵的木偶。
工匠仔细的雕刻着我的面容,我的皮肤开始变得光滑,我的面庞开始精致起来,眉眼清晰,刻上的笑容中透着诡异。
“太好了,真是一件好作品。”一个男人走进来,指指我说。工匠听到赞许笑了,嘴角的金牙闪了闪,他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钱与我交换了位置,我瞬间便进了那男人的手里。
我进了木偶剧团,参演《海的女儿》,角色是巫婆。
可是我想,我真正愿意演的是海的女儿,那只人鱼。
该登台了,王老师给我换上身诡异的邪恶的衣服,提着我上了台,台上温柔的音乐嘎然而止,突然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巨大的音响里充满了整个大厅,舞台上绚丽的灯光照在我身上,紧紧的线条指引着我应进行的动作,我朝向人鱼木偶,我的嘴被线操控着一张一合,如同鱼挣扎时战栗的嘴巴。
“小美人鱼,如果你愿意交出你的声音,我就让你拥有人的身体,换去你的鱼尾…”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地,我不愿意这样讲的!紧接着我的手被操控着递上去一袋药,我痛苦的尽最大努力扭动着绳子,可无济于事…
当竖琴钢琴的声音悠然响起的时候,美丽的公主嫁给了王子,小美人鱼变成泡沫升向天空,融入大海。人们在流泪,大声地唾骂我为什么夺取了小美人鱼甜美的声音。
下了场王老师狠狠的把我摔在地上,我老是和他拧着劲干,这一场戏下来牵扯着我的绳子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
夜晚,我躺在我的箱子中轻轻的啜泣,被夺去了声音的是我啊!不是美人鱼!不是她不是她!
我诡异的面容上挂着星星泪痕。
“你很痛苦吗?”我突然听到有人对我说话。
我朝向她,是人鱼木偶。
我不说话,人鱼木偶趴过来为我擦去了泪痕。
“别哭了,我也不想演人鱼啊,多悲惨的角色,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得到啊。变成泡沫,看起来那么浪漫,可是……”
人鱼的眼神黯了黯,我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王子和公主安静的睡在一起,月亮的光辉洒进箱子里,映出他们一身的雪白与高贵。
“女巫姐姐,咱们换换角色吧,我不愿意演这样悲惨的角色了,我宁愿做坏人。”
我欣然同意。
我默默的看着她脱下自己的鱼尾,她的裙子,摘下头上的金冠。
我默默的低下头把自己一身黑黑的邪气的行头换给了人鱼木偶。
于是储物箱里出现了一个邪气的,一脸诡异的人鱼和一个面带忧郁的女巫。
第二场《海的女儿》马上就要开始了,负责操控人鱼的李老师拿起我看都没看就上台了。
可我刚一上台,面对观众时,观众席里的唏嘘声响成一片。
“天呐,人鱼怎么这副表情,好可怕哦。”
“象个女巫一样。”
我的心里慌了慌,继续按李老师的操控动着身体的各个部位。我以为我可以将这个角色诠释的很好,可惜的是我诡异的笑容与这个角色格格不入。
女巫终于踏着可怖的声音入场了。
观众笑了。
“这个女巫怎么这样哀怨啊。”
“她来演人鱼才合适啊。”
我和人鱼木偶仅仅有时间对视了一下就被撤下了台,紧接着我们的衣服被换了回来,我们听到剧院院长跑到幕前向观众致歉。
当一切都回归正途的时候,我突然明白既然我们已经被迫选择了这样一个容貌,这样的一条路,我们不能交换也不能改变,不如,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我要做的应该是去认真的去诠释我的角色。那个邪恶的女巫,尽管我的心跟人鱼木偶一样善良向善。
人
凌子背着旅行包默默的进行着自己的旅行,游历了那么多的山山水水,可她的笔什么都写不出来了,流露在脑中的总是那些…
药品的方程式,人体的结构,血液的循环。这些年的努力,它们已经融入了凌子的骨髓扔也扔不掉了。
凌子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凌子靠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天桥上默默的发呆,手中的本上依然空着。凌子叹了口气,手一松,笔直直的落下去,一辆飞驰的汽车瞬间就把它碾成了粉末。
凌子叹口气,远远的望出去,她看见对面木偶剧团拉出了巨大的海报:
最新木偶剧,安徒生经典“海的女儿。”
那是凌子从小最爱看的一个故事,唯美,忧伤。凌子走下天桥,决定去看一场木偶剧。
当人鱼登台时,凌子后悔了,这根本不是《海的女儿》的意境,哪有这样邪气的美人鱼。而女巫更离谱眼神哀怨,那样柔弱却又执着。
凌子笑了,她提起放在脚边的旅行包,正准备离开,突然幕黑了。
剧院院长站在台前彬彬有礼的道了歉,说这场存在失误,要重新奉送一场真正的《海的女儿》。
凌子重新新坐了下来。
美人鱼单纯善良,而又悲伤。
女巫邪恶诡异,面容阴险。
对,这才是真正的《海的女儿》。
凌子心中的坚持突然被改变了
凌子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妈妈的。她站起来,走到了剧院门口接了起来。
这是她这些天第一次接妈妈的电话。
“凌子,妈妈…这次可能真的错了,如果你执意如此,妈妈也只好不拦你了…
凌子靠在剧院的大门上,里面的木偶戏仍然在进行着。
“妈妈,木偶是不是没有挑选自己的容貌和角色的权力呢?”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息。
“可是一旦被迫成为了谁,依然得走下去啊。”
“……”
“不能改变,不如,就这样继续下去吧。我会继续按妈妈您为我指的路走下去。”
妈妈突然哭了。
“凌子,妈妈希望你幸福,但…”
“凌子,你…可以原谅妈妈吗?”
你…可以原谅妈妈吗?
凌子挂了电话,提着行李又回到了天桥上。
她靠在天桥上,从包里好不容易找出一只笔,写下了平平淡淡的一段话:
木偶并非没有选择的权利,最初,它可以不做众人瞩目的木偶,它可以成为最平凡的木桌,椅子,甚至是短小的筷子。
但既然它成了提线木偶,它就必须沿着被迫选择的路,一直走下去。
这是它的责任。
凌子把那页撕了下来,她一点点的扯碎了那页纸连同笔一起扔下天桥。立刻便有车碾了过去。
她安静的数着,“一辆,两辆,三辆…十辆。”凌子提起行李。
“好了,换演结束了,该换回衣服了。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