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对人类生活、人类进化的影响,远比我们想象的重要,音乐构成了人类社会演化的前奏,从根本上决定了人类物种的形成。如今,科学正在揭示音乐如何根植于大脑,改善人类的神经结构。
法国哲学家卢梭曾把音乐称为“人类的第一种语言”。音乐是人类进化的一条根本路径。在人类学会按照语法造句以前,或许就已开始歌唱了。歌唱也是一种语义沟通方式:获取关注、展示自己,人类甚至还可以用歌唱去欺骗他人、号召他人。可以说,音乐是一种社交力量,彰显了人之所以为人的特点。
我“歌”故我在
其实,人人都能演奏音乐,即便不是专家,也能哼个小调。音乐就像呼吸,无处不在,构成人生的重要体验,也反应人的认知潜能。音乐与人的基本需求息息相关,是千百年来神经系统演变的结果。人类的行为模式包含对音乐的癖好。这就像身体汲取养分,就像食欲与进食后的满足。
早在维多利亚时代,达尔文就通过研究,指出音乐与情感都属于人类的根本能力:情感来自适应,音乐参与进化,由物种的生物学构架决定。
2014年9月,《神经科学前沿》发表文章,简单描述了自达尔文以来科学对音乐的解释。
达尔文相信,音乐表达作为人类的普遍能力之一,与物种的沟通能力和性别选择相关,有证据显示,至少在四万年前,早期智人已拥有艺术和工具,或许包括音乐。人类利用艺术再现有生命的物质,给予他们神圣地位、超验意义。
乐器从根本上说,源自对物理对象的认知拓展。四万年前人类就开始敲击简单排列的石头,使之发出共鸣声。这种“声音工具”或叫“石板琴”,在四万年前的欧洲、亚洲、非洲都有所发现。可以说,制作音乐工具是人类头脑的延伸。
音乐作为艺术的一个门类,其生成过程、认知架构、多变的形式、对人类意义的展现,涵盖了人类表达范畴的几乎所有方面,值得艺术与科学深入发掘。音乐与艺术也代表了进化的重要阶段,关系着人类的交往能力和社会互动,对整个物种而言关系重大。
达尔文曾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歌唱现象,他认为人类先祖已具备歌唱能力。在两性之间开始使用言辞表达爱意之前,远古人就能利用音符与乐律吸引对方。达尔文相信唱歌属于长久进化所获得的交往能力,我们的社会本能也由音乐维系。人类个体的社会本能,统领着人类的社会演化,因此,作为人类本能之一的音乐,构成了社会演化的前奏。
音乐表达结合了各种身体机能:恰如其分的呼吸控制、优秀的运动调节能力,以及其他先决条件。因而音乐和语言一样,从根本上决定了人类物种的形成。
音乐综合了各种认知能力:计数、语言、空间知觉;音乐连接了人与人之间的经验与意图,塑造“社会自我”;音乐也能跨越壁垒,让个人与他者沟通。
我们在淋浴时歌唱、在独行时歌唱,但大多数时候,音乐是交流、是表达、是社交,音乐指向他人。我们通过音乐接近他人,感知社会价值,也通过歌声感动他人,拓展社会环境。可以说,音乐奏响了人类适应性的凯歌,遍及各种文化,将群体的交流与个体的完善推向物种完美的高峰。
然而,音乐的普遍性依然是未解之谜:音乐如何形成?如何与其他进化而得到的能力一样,嵌入人类的本能。
与众不同的音乐大脑
让年幼儿童接触音乐能提高他们的亲社会属性。研究显示,同时歌唱和击鼓,能有效控制多样的人格与智性,促发亲社会行为。神经皮层与社交技能之间存在着有趣联系,如果一个人体验到更多的社交联系,他的大脑皮层便能得到拓展(cortical expansion)。从音乐上看,充满乐感的头脑、音乐交流能力、熟练地使用乐器,都有助于人类表达的灵活性,培养社交习惯。
中枢神经系统的两个重要部分,可以帮助我们判断:某物在何处、可能是什么?这种能力也与音乐关联紧密。音乐离不开认知能力与运动技巧:前运动区神经元位于大脑前额叶,能指导运动方向控制,涉及音乐表现力与听觉接收;颞叶多个区域则长久以来被认为与社会感知相关,如眼神凝视、捕捉他人的视觉导向。
解剖证明,复杂且精致的运动协调能力,在数据上与声音的和谐度相关。声音节律和音程控制需要喉部的转调功能,研究者认为,喉部就像吹奏乐器中的簧片,是声音能量的源头。听觉感知系统依赖符号,编码并构建着音乐事件,最终拓展歌唱能力。皮质运动区则结合了认知与感觉功能,巩固唱歌与欣赏歌曲的能力。
音乐能激活大面积神经。人的认知结构也为接受、理解、生成音乐提供基础。音乐在头脑中演奏,神经环路控制着音乐的演奏和倾听。认知系统的许多活动并不都是有意识的,人的思维也并不总是明确的。乐器的演奏者无法对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思维状态,都投以明确意识。可以说,认知过程在很大程度上是无意识的,音乐也是这样:推断、期盼、预料声音的许多过程,都属于无意识行为。
人类的想象力也可以通过音乐,嵌入神经系统。在一个感知案例研究中,受试者通过耳麦接收的单词声音,之后,同一批受试者通过读唇,再次辨认出听过的单词。聆听声音类似于想象声音,音乐能激活听觉感知系统的大部分区域。
这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贝多芬的天才之处。他失聪已久,但创作乐曲时,仍能通过音乐进行想象,由此可见贝多芬晚年的认知能力异常复杂。很多像贝多芬一样失聪的人也常出现音乐幻觉,听觉与运动前区皮层之间的关系意味着它们能相互激活。
研究也显示,音乐家与非音乐家的大脑并不相同。音乐促进了从脑干至皮质不同区域的信息编码过程。早期音乐训练能影响儿童的语言表达能力,让他们对新生事物更为敏感,也有利于多感官综合能力的形成。音乐训练有利于皮层与皮层下区域的发展,提高听觉综合能力。
在音乐家与非音乐家实验对照组中,两组人在灰质的运动、视觉、听觉皮层都有所不同。音乐家拥有更大的脑胼胝体(位于大脑的两个半球间);拥有绝对音准概念的人,颞叶连接性也得到增强。此外,多个小时的专门练习,能让音乐家头脑不同区域都发生改变和扩张。这说明,反复操练音乐能促进神经的连接性。科学家认为,大脑左半球,尤其是上部区域和颞叶表面,与语言相关,右半球则更多涉及音调、音色。在表达音乐时,前运动区、听觉系统、运动输出系统的神经活动也非常广泛。
多巴胺:练习、练习、更多的练习!
为了研究音乐对神经的影响,研究者将关注点放在了一个酷爱音乐的特殊人群身上——威廉姆斯综合症患者。威廉姆斯综合症患者是这样一群人:他们的智商总测验往往低于普通人群,特别是数学能力极差,空间能力也很弱,语言表达通常很好。患者的运动能力虽称不上完美,但也相当不错。
威廉姆斯综合症患者有着“鸡尾酒晚宴”性格:他们总是极度快乐,和陌生人交往毫无障碍,社交时格外关注眼神交流。虽然智力有所缺陷,但他们的表达能力相当完整,能进行深入交流。威廉姆斯综合症患者普遍非常喜欢音乐,比平常人更懂得如何表现音乐、辨别音准。患有威廉姆斯综合症的儿童脑容量收缩、杏仁缩小,颞叶则比平常儿童大。
与孤独症患者相比,威廉姆斯综合症患者的大脑和旧小脑体积偏小,新小脑则偏大。在社交上,威廉姆斯综合症患者具有高度亢奋的亲社会性;孤独症患者的社交性和移情能力较弱。在音乐上,威廉姆斯综合症患者和常人相比更加喜爱音乐,更倾向于参与到音乐当中;孤独症患者在接触音乐时,情感知觉都有所降低。
音乐能激活威廉姆斯综合症患者的颞回和右贺希尔氏回,表现出更为丰富、更具播散性的活化作用,涵盖杏仁体和小脑。患者的高亲社会性与高音乐参与度重叠,涉及寻求音乐、演奏音乐、聆听音乐、表现情感。
在研究音乐对大脑的相互作用时,研究者发现了一种有趣的物质——多巴胺。多巴胺,是一种可以追溯到百万年前的古老分子,在脊椎动物运动神经系统管理中起关键作用,它也关系着人对音乐的想象、预期与表演能力。多巴胺可以帮你体验李斯特音乐的运动模式,或尽情欣赏他的精湛技艺。多巴胺也是成就感的基础——练习、练习、更多的练习,它帮助我们理性地选择优先目标,在积极和消极条件下都能被激活。当某人接近他想要的东西,或躲避令他反感的事物时,多巴胺都在其中发挥作用。
多巴胺还能被音乐体验激活,面对有益事物,多巴胺神经元会释放更多的递质,帮助个体预测具有回报性的事物。练习、练习、更多的练习——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成就音乐家,能够经受起平日不间断练习的辛苦,以享受音乐的回报,并获得长久满足。
(编译:逢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