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新三观的日剧《昼颜》早已在朋友圈里流传开来,中国女人们似乎从来没有哪一次观影有像这次看《昼颜》那样有一种痛快淋漓的畅快感,剧中充满了各种直抒女性胸臆的金句——“过了三年,丈夫只会把妻子当做冰箱一样对待,觉得只要打开门,就随时有食物可以吃,就算坏了会很不方便,却又懒得拿去维修和保养……”。“只有在外面有了男人,才会因为自知理亏而对丈夫和孩子更好,否则谁会甘心为男人去洗内裤呢?”
当中国的电视剧还停留在打小三做贤妻秦香莲痛诉陈世美这种史前话题时,日剧已精密地将镜头对准了女性出轨这个话题。要知道,在保守的东亚社会,出轨从来被视为一件人们确定在做却又不能言说的事情,而女性出轨则更是被视为莫大的禁忌。事实上,早在1928年,法国人约瑟夫·科塞尔(Joseph Kessel)就写了一部叫《 Belle de jour》的小说,小说描写的正是一个夜晚是高冷贵妇,白天却去卖淫的资产阶级阔太故事,而1967年,大导演路易斯·布努埃尔邀请了国宝级大美女凯瑟琳·德纳芙主演同名电影,此片从此成为影响深远的女性出轨片始祖。
日剧《昼颜》的立意与借喻都完全来自此片,首先日语“昼颜”花,法语就叫 Belle de jour ,是指一种只在白天开放的牵牛花,用粉红色娇艳的昼颜花暗喻只在白天恋爱的少妇,确实是再恰当不过的双关语,就连这部日剧的副标题“下午二点到五点的恋爱”也取自《 Belle de jour》中女主角德纳芙的台词。
其实所有的女性出轨片都有它的历史背景,《 Belle de jour》拍摄时正是法国五月革命的前夜。战后欧洲经济开始复苏,中产阶级以及女性急切地期望登上社会主流舞台,自由,尤其是性自由,成为了他们最先发难的一个话题。而《昼颜》在中日两国女性观众中的激烈回响,又不妨看做是东亚女性意识的觉醒:谁都知道力求稳定与永恒的婚姻制度与喜新厌旧的性本能有着根本的冲突,而此前,东亚的男性社会为东亚的男性提供了一个几乎是公开不平等的解决方式,那就是男性在婚姻内的多样性几乎是被允许的,无论是从前的一夫多妻制还是现今流行在日本的下班后泡酒吧的风潮,男性似乎有各种各样的明的暗的方法去寻求新的性对象。而婚姻内的女性则别无它法,强大的社会道德压力以及女性相对较弱的经济基础大大约束了女性,婚姻内的大部分女性除了忍受无趣的性甚至于无性生活,似乎也别无它途。
就连《昼颜》里那个看上去能搞定一切的犀利又聪明的人妻仅仅因为被丈夫发现与男友约会,就面临失去一切的危险,甚至连手机也被断然没收,“代价太过沉重”是1967年德纳芙在电影《 Belle de jour》的一句台词,事隔如许年,女性依然心知肚明这个不平等却又残酷无比的游戏规则。
但无论代价怎样沉重,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女性突围而出,在保守的东亚社会,出现一部这样堂而皇之描写女性出轨的电视剧,进而受到女性们的追捧,这个事实本身就暗喻着力量的暗涌。这让我想起,大概十年前,大量描写男性出轨的影视剧出笼,那时社会上最流行的是男人的三不原则,面对起伏多变的情感现状,男人们洋洋得意地抛出了三个法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将传统上男性在出轨后的经济与情感承诺一笔勾销。而《昼颜》里冷静的出轨人妻吉濑美智子也抛出了婚内出轨的女人三不法则——她在剧中教育出轨的女人要明确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不高兴,不渴望,不期待明天”——不把出轨的事件当成恋爱,尽量不要为他神魂颠倒,不为他欣喜若狂,不对这段没有结果的情感经历有任何期待。从三不男人,到三不女人,暗示着当下的女性对于出轨,采取了几乎和男性一样的规则,那就是性就是性。
性确实只是性,而之后的婚姻怎么办呢?它还有存在的必要么?这似乎是永远悬在男人和女人头上的问题——人类一日未消亡,它一日就在。